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有钱，自是能让鬼杀人。

杀人的买卖见不得光，隐于世却明于市。不见人脸，只露鬼面，传言的话语成了行规。买卖二者须着黑衣，戴鬼面，才可来此交易。幽暗烛火下，犹如魍魉鬼魅恍恍夜行，看不清那些鬼面人心，正是这买命鬼市。

月逢十五，暮色将晚，涟漪荡漾着月影摇晃。河岸上的人间集市才在张罗着热闹，琳琅欲起。谁家女子的吟唱从远处阁楼传来，却又被小贩的吆喝声盖得似有似无。花绿的河灯从堤岸驶出，随波远去，早已不知是何人所放。

明明是个月圆夜，暗云浮过总遮去半面，像是上弦月，恍惚又成了满月，照的河岸也是跟着亮暗交替，好不分明。不如这河岸两侧划的清晰，一面张灯结彩人间闹市，一面漆黑冷清空无一人，倒是分明。

九秋天，河水渐寒，薄雾似轻纱缭绕远处。幽静中，划开薄雾的小船，恍恍而来。木浆在水中划着道道波痕，摇桨的船家着一身黑，墨铜的魑魅小鬼器具遮面，辨不得年纪。船檐一角悬着个去了核的黑铃铛，风吹船摇也不见响。船坞用黑帘遮了门窗，坞内未点灯，漆黑坐着个人，听着外面依稀传来的市集声响，想去挑帘看看，手一顿，转而挑开另一面。幽暗寂寥的长林，清风带起枝叶融进夜色，人迹罕至的地方，像极了鬼魅的栖息之所。

mí_hún林。

人忌远之，鬼欲行之。

如此看来，市井之言也非谣传。

小船轻靠上岸，船家回身走到船坞前，谙练摘下黑铃铛，掀起黑帘引客下船。

墨袍长衫鎏金冠，软玉扳指鹿蜀面。俨然翩翩的男子有着一副金玉相，融不进这方暗寐的林子，也不属那方嬉闹喧哗，独现月下。

他静立河畔，侧身望着对岸，鹿蜀面下怎也挡不住一双清澈的眸子，映着月光水波更显清亮。

“十五，自是热闹。”

船家兀自说起，像是答着谁未开口的疑，又续言道：“只不过，这明面上的热闹，不属这岸。”

他漠然回身，风浮衣角，只字未言。船家悬铃的手早是备好方向，揖礼请君入林。

魑魅小鬼引路，方可过迷林。换得新月下的小蹊甚是神秘，疏影横斜路清浅，浮衣轻染荧火色。无意间触上的路边草叶，娇颜欲滴的夜露被幽光一恍采去。细看之下，才觉那幽光外裹青蓝冥火色，内透玲珑一点红，而有几只，那一点红不知何时弯成了一道红，像一个个咧嘴在笑的家伙，却又那般不怀好意，发出着“嗤嗤”的声响。

魑魅小鬼见状，顿步原地，一手悬铃置于眼前，一手并指轻敲它，贴近黑铃的鬼面回敬般散去“嗤嗤”的声响，在旁人听来也只如此。

风止萧萧，不闻林间叶响，只闻两股微声入夜，似有较量，终是两侧跟行着的幽光簌簌散去，藏匿躲去林中最深处的幽暗，再不见半点亮。

小鬼收起黑铃铛，不紧不慢揣进衣里，却也不忘回头嘱咐一句：“夜黑，公子当是小心脚下。”

月露微色，他望向深幽的眼转来看小鬼，不语，继续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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