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陌真的没有想过，居然能这么快就再次见面。

长街的尽头，有个小小的面摊子。据说这面摊子十几年前就在这里，而且不论刮风下雨，不论过年过节，这面摊从未休息过一天。

缘分这种东西，以沈陌的性子是不信的。

世间能有千千万万的偶然，大多时候，这些偶然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必然罢了。

所以沈陌坐在对方对面的板凳上，随意点了碗牛肉面的时候，没有半点惊喜意外，简直就像是他们彼此已经约好在此处见面，然后一起吃顿晚餐，再是自然不过了。

这种自然，意外感染了对面的人，让他觉得这时候开口打个招呼简直是一种最正常的表现，可他根本和沈陌不熟，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上次我请公子喝酒，公子这次是来请我吃面的？”

沈陌抬眸看了对面的人一眼，抽出一双筷子，漫不经心地回答：“啧……我和你不熟，你愿意请我喝酒，不见得我愿意请你吃面。况且你请的酒，不是什么好酒，这么赶着要人还人情，阁下是否想当然了点？”

“不是什么好酒，不过还算对那时的意境。好心情岂不是比好酒更重要？”这人也不恼怒，甚至还能笑着打趣一句。

沈陌看着老板端上来的牛肉面，眸色一转，勾起唇角，懒懒笑道：“恩，你说的对。我不请你吃面，我请你吃牛肉。”

一边说着，就直接把碗里的牛肉赶到了这人的碗里。

这人无语了半响，看着沈陌淡定地开始吃面，忍不住开口道：“公子这是不喜欢吃牛肉？那又何必点牛肉面？”

沈陌没有说话，直到面差不多吃完了，才慢腾腾道：“你点牛肉面大抵是喜欢有牛肉的牛肉面，我偏偏喜欢没有牛肉的牛肉面，这不是各取所需？”

“公子这番顺水人情倒是做得好。”

沈陌的笑容总是带着嘲讽的意味，看上去很不友善，上一世和他相交的那几个好友都是不寻常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奇葩。

而眼前这人丝毫没有受到那嘲讽的笑容的影响，足以见到，此人大概也不是什么寻常人。

“许你做得顺水人情，就不许我做的？这是什么道理？”沈陌慢条斯理地放下筷子，语气十分不善。

偏偏这人还能笑嘻嘻地接嘴道：“我从不和美人讲道理，因为我知道长得越是好看的人，越是与他讲不通道理。”

沈陌微微上挑眉毛，他这是被调戏了？不过……

“我是该生气于你说我无理取闹呢？还是该高兴于你说我长得好看？”沈陌狭长的凤眼里流转光华，就算只有一只眼露在外面，也依旧不损他的好皮囊。他的气质偏向冷魅，却不女气，有着一种浪子的潇洒邪气。像是夜空里独自散发皎洁光芒的冷月，万千群星环绕也换不来他低眸一顾。

这人眨眨眼睛，笑道：“都不是，你该满意于你遇见我这么个有趣的人和你喝了一次酒、吃了一顿面。”

沈陌唇角的弧度倒是微微变大：“你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可惜我一点也不满意。”

这人微微露出疑惑的神色。

沈陌也不故意隐瞒想法，坦荡道：“你这么有趣的人，喝一次酒吃一顿面怎么足够呢？”

“公子这是打算和我交个朋友？你我萍水相逢，我请你喝酒，喝完了我就走，这酒喝得你我都开心。我若和你做了朋友，心里的想法就不一样了，那么这酒喝得就无趣了。”这人立刻认真道，颇有些拒绝的意思。

从来只有沈陌拒绝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拒绝沈陌的机会。

“焉知和朋友喝酒，不是另一种好滋味呢，萧十一郎？”沈陌玩味地笑道，抬手摸摸左眼的眼罩，一只眼挑衅般看向对面的人。

这人一怔，低头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然后抬头看向沈陌：“奇怪奇怪，我身上可没有纸条写着‘我是萧十一郎’，公子这般认人的功夫从哪儿来的？”

沈陌撇撇嘴，不屑道：“我若想知道一个人是谁，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萧十一郎摇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本事。”

沈陌从袖子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到桌子上，说道：“的确不是什么好本事，所以很少有人值得我用。不过如果是萧十一郎，我想还是值得的。”

“这真是不公平。”萧十一郎无奈道，“你知道了我是谁，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

沈陌笑道：“对于朋友来说，我一向很够意思。你若是愿意和我交个朋友，我不仅请你吃面喝酒，还能告诉你我的名字。”

萧十一郎喃喃道：“这真是我交过的最值钱的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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