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下了这个冬天第一场雪。

老毒物兴致颇高，竟要煮酒赏雪，吩咐老驼在前院廊下设酒，也要梅林作陪。

好大一场雪，千山万壑都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衣。

极目望去，那一座座白雪皑皑的山峰静默不言，雪天里那朦胧的座座山峰，远近排开，看上去像一匹匹蓄势待发的凶猛独角兽，又像是在万马奔腾百舸争流，静动之间有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万千气象。

那一刹那间，梅林觉得整个世界都似乎停止了，他可以很清晰看到飘落到眼前的片片雪花至少分别由超过一千种六角形的冰晶组成。

雪花仍在洋洋洒洒地下着，院子里那几株老梅花树傲雪盛开，粉红的花瓣在雪中笑傲。

他爱梅花的凌雪不屈，爱梅花的不与群芳斗艳，独自开放的风格。

寒风低沉地吟唱着冬的欢乐，雪花在空中快乐地飞舞着。那株老梅树也在风雪中轻轻摇摆。

是树在动，还是心在动？这个永恒的话题，梅林不是很明白。

一雪一花一世界，梅林呆呆地立在廊下，忘记了时间，他不知道这便是类似修士修炼所谓“入定”状态。

无物无我！

酒是老毒物珍藏了三十年的好酒，不过这酒准确地说是药酒，里面浸泡过不少珍贵的药材。

老毒物嘴巴“嗞嗞”的响，破坏了梅林超然忘我的状态，让他回过神来。

“好酒啊！”老毒物感叹道，完全没有作为一个高阶修士超然物欲的自觉，“梅小子，这酒中我放了多少种药材？”

“金蛇果、三叶草、白叶、广木香、龙参、仲槿花、甘脑香、九须根……”梅林将脑袋凑近，使劲吸了一下鼻腔，摇了摇头，“唔，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呵呵！不错、不错，你对药性掌握得已经很不错了，这才多久啊！”老毒物轻笑了一下，“想喝吗？”

老毒物嗜酒，尤其是今日这珍藏三十年的酒，上次掌门沈动山派人来求，老毒物也只给了一小壶。

梅林可不认为老毒物真的那么大方。

“此酒如此珍贵，需饮中君子饮之。小子何德何能，不敢糟蹋了。”梅林隐蔽地拍着马屁，或者说是反讽。

一旁的老驼倒是堂而皇之地自斟自饮，似乎忘了主仆之分。老毒物不以为意，半倚在桌案前，手中轻轻地打着节拍，似在吟唱：

有物混成，先天地主。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恍然间，远处的谷口皑皑雪原中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个人影似慢实快，向着梅林等人走来，那每一个步伐似乎都蕴含着某种梅林说不上来的意境。

风雪中似乎有人在和着老毒物的吟唱：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百人居其一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自然之道，静者得之……

仙道贵实，理诀并焉……

这声音似有似无，却又如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在梅林脑海里响起，随着这似乎根植于天间之间的声音，风、雪、梅、人浑然融为一体，抑或是那感知到大道的人，将自己揉和在这天地之间。

梅林认为自己又走神了。

他这才发现老毒物已经坐直了身子，脸上的酒意已经荡然无存，而老驼已经站了起来，瞪着那抹越来越近的人影，身子绷得如一张拉起弦的弓。

“好雪、好梅，好酒啊！”来人洪亮而又温润的声音响起。

“可惜无人作陪，龙大先生，能共饮一壶否？”老毒物应道。

“能得凌云圣手徐长老之邀，龙某不胜感激，幸甚！”那被称作龙大先生的家伙伸手推开栅栏，在梅林眨眼间就已经立在了廊下。

梅林这才注意到，这龙大先生一袭灰衣，腰悬一柄铁剑，相貌平常，看上去四十来岁，不过修行之人实际岁数恐怕不止，他一路冒雪而来，身上却不沾一片雪花。

老毒物拍了拍紧绷着的老驼的手背，示意他退到一边，亲手倒了一杯酒，伸手相邀道：

“二十年未见，龙大先生风采依旧，不知此番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龙大先生微微一笑，仰脖饮尽了一杯酒，“好酒！”又瞥了一眼老驼，道：

“龙某此番冒昧而来，为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场公案。”

“哦？在下不过一闲人，请龙大先生解惑！”老毒物疑惑道，看表情不像是作伪。

“二十年前，龙某曾在黑林隐居过一段时间……”龙大先生道。

“是了，自那时起，龙大先生的剑法便已经出神入化，那时怕就已经到了返虚一重天的境界了吧？”老毒物道。

返虚初期的实力有多高，梅林不知道，但他知道，凌云掌门的沈动山如今也不过是返虚二重天的水准。

当然，二十年前是返虚初期的境界，也许这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龙大先生没有理会老毒物的插话，继续说道：

“你知道，黑林的边缘便是黑林城，在黑林与黑林城之间，有一个名叫太古门的小门派，这个门派如何不必深究，因为世间这样的门派太多。可惜的是，忽然有一天有人声称该门门主无意间得到了一件宝贝。”

“宝贝？”老毒物撇了撇嘴，“嗯，不好意思，龙大先生，你继续说。”

“这个宝贝名叫龙鼎，徐长老可有所耳闻？”龙大先生问道。

“不过一个器物而已！”老毒物仍一副轻风云淡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