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宗明叫完那一声，众人一时均未能反应过来，站立原地。

关雎尔攥紧了衣角，又松开，快速跑向关母那里，她看着谭父，怯怯地唤了一声：

“伯父，您好……”

谭耀国拄着拐杖，沧桑的面容早已皱纹满布，无一不昭示着岁月的无情刀刻。他没有应答，只是向关母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接着慢慢走到院子中间，又伸手阻止身后的警卫员进来。

外公外婆携手站在堂屋下，彼此对视了几秒，谭耀国却先打破了沉寂。

“二老好久不见。”

“既然来了，就吃个饭吧。”外婆淡淡的说，转身进了屋子。关父见状拉着还在发怔的关母去厨房端了菜来。

谭宗明死死盯着他父亲，对方回以冷冷的注视。

关雎尔挪到谭宗明身边，轻轻拉着他的手摇晃了几下，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宗明……我们先去吃饭好吗？……”

“宗明……别站着了……快进屋……”

又看向谭耀国，磕磕巴巴的开口道：

“伯父……您也请进屋……”

关雎尔干巴巴的说完几句话，也没有人回答，好半晌，她都知道要做些什么。正要继续开口，救星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耀国，快带着宗明进来吃饭。”

是外公又从屋里出来，看着斗气的父子俩微微叹气，他不由分说的语气倒是让两个人都有了动作。谭耀国冷哼一声，慢慢拄着拐杖向屋里走去。

一顿饭有人吃得津津有味，有人却吃得食不知味。

谭宗明只是满心怒火，他生气父亲调查背景都调查到关关的外祖家，若不是得知两家有些渊源，只怕这时候也不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吃一顿饭。

外婆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对谭耀国的到来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仿佛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多了一个小谭父亲这个身份，至于他的过往和牵扯，都没那么重要了。

外公更是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九十岁的老人身子硬朗，在饭桌上还像壮年一样推杯换盏，赞叹着小女儿的手艺越来越好，那雕了花的苏式点心油量控制得越发精细，甜而不腻，面皮也是薄脆有味，高兴地连道三声“好！”。还邀请谭耀国一起品尝上好的丹阳封缸酒，这是苏南最出名的黄酒，比起苏北的白酒来，老人家似乎更加偏爱这种醇厚的苦涩酸味。

谭耀国喝惯了白酒，连敬几杯倒显得落下劲儿来，比起九十岁走路还依然虎虎生风的人，他的身子骨相比之下就显得孱弱了几分。

关母全程抿着嘴，脸色冷冷的，除了先头敬了谭耀国一杯酒之后，就只是默默吃饭，父亲对她手艺的夸赞似乎也没听到心里去。

关父倒还和谭耀国说了几句话，即便是个中层的国家干部，也是见惯了大场面，几句之后倒也未落下风。他想着既然有泰山坐镇当中，自己这个做女婿的，就陪着妻子在一边看着便好，有渊源的，有牵扯的，让他们自己去理顺吧，多少也不会亏待了关雎尔。

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心思，只有关雎尔最紧张，她从落座就没有好好吃过几口，忙着为几位长辈端茶倒酒，生怕自己有什么礼数不周到，落了芥蒂于谭父。

其实她还是年轻了，谭耀国此等身居高位的人，何曾在意过如此小事。若不是儿子执意要她，往前数几个年头，谭家哪里有过这样青涩又太柔软的女子进入。本以为为谭宗明安排的联姻是板上钉钉，没想到天生反骨，硬是撑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松过口。

谭耀国看着战战兢兢为自己倒酒的女孩，平和的眉眼，心思都藏不住，这么平淡寡味的一个女孩，却是有几分像谭宗明的母亲，那个自己负过的女人。感到有不客气的视线盯着自己，谭耀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转了头，又是敬了外公一杯酒。

关雎尔偷偷戳了谭宗明几下，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战战兢兢吃完这顿饭，外婆唤来保姆，收拾干净餐桌后，屋里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

“今日我来，除了拜访二位老人，还为了犬子和令嫒的事情。”

谭耀国对着关父沉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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