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踌躇间,却听得说话之声,忙躲进路旁树影里,幸得这里种了几株青松,若是旁的树,这正月天里只留下光秃秃的枝桠,还挡不住他的身形。君合藏好,却见天同与良怡并几个宫女谈笑着走来,衣着却是极光鲜的,想是方才面见了皇帝。君合见天同谈笑风生,全然不似同自己说话之时的阴阳怪调,那良怡亦是满面春风,心中不免纳罕:未必天同与良怡竟是琴瑟和谐,反成了一段美好姻缘?
正想着,几人已行至跟前,天同忽停下脚步,端详起君合藏身的青松,道:“这雪压青松,青松巍然,当真气节可叹。”君合正觉得此话说的蹊跷,果然良怡道:“你这会子怎么忽的赏起什么松来,往日也没见你留心过一草一木的。”
天同道:“这一株却与旁的不同,生的如此挺拔秀美,我倒想命人将他起出来栽到宫里西北角去,平日读书一抬头就能见着,才好呢。”
良怡道:“愈发胡说了,你那书房后头不过一个转身的空儿,哪里栽得下这么棵树了。况即便栽得下,你看江永年答不答应呢!”
天同笑了两声未再答话,一行人自回沁柳宫去了。
君合却已将话听得明白,竟绕到宫苑西北角去,果然隔一条甬道便是外宫宫墙,极是清净避人,再听得里头并无人声,便使个轻功跃进墙内。刚一落地,却见这处正对着一扇窗,窗内摆着一张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等物,而那桌后头,天同正笑吟吟的望着他。君合唬了一跳,连忙行礼。
天同却招招手命他进屋,君合左右看看,跃窗而入,又行了一礼道:“公子有何吩咐?”
天同仍只是笑,道:“并没有什么吩咐。”
君合一愣,不知如何答话。天同又道:“怎的,无事不能叫你来了?”
君合有些讷讷,道:“公子搬进宫里来时已有数月,从未曾召见,今日忽派人传信儿,君合以为——”
“你也知我来了数月了,”天同打断君合道,“怎从不来见?莫不是有了新主子,真把我丢到脑后去了?”
君合忙道:“不敢,只是在这宫中,君合低微,一向慎行,未得大人和公子之命,自不敢擅自前来。”
天同一笑,道:“既这么着,往后你便是得了我的命,闲了便到此出来,也没什么的。”
君合心想:莫说现有建元王盯着,便是没有,这沁柳宫已是宫中一处人人盯着又避着的所在,生怕与这皇城内唯一的外男沾染些关系,还想他没事便常来?
天同见他并不应答,叹了口气,怪腔怪调道:“罢了,当真是白眼狼一个。”
君合听言不敢答话,踌躇一番,道:“公子若无旁的事……”
天同听他如此说,登时掉下了脸,君合忙把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忽然福至心灵,接着道:“君合倒想打听一下良怡公主的事。”
天同面色又立时转喜,笑道:“你想打听什么?”
君合见他嘻嘻的笑,便问:“公子与公主……?”
天同忍不住大笑起来,惊得君合连忙拦他,恐被人听到,天同笑了一会儿,止住笑意,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还以为你是榆木脑袋一颗,原来也有这样的时候!”
君合不解其意,天同又道:“你且放心罢,我与良怡什么也没有,至今都未曾圆房,不过对外装装样子,糊弄人罢了,莫吃这飞醋了!”
君合听着前半句已是惊异万分,听到最后却又是一愣神。若如往常天同说些他听不明白的话,他便也不放在心上,可最近因炜衡之事已开了心窍,听到这一句不得不紧张起来,由是想起天同往日待自己种种,更想到上回玉台选婿之事自己所属不希望他选驸马等语,更是惊出一身冷汗,见天同嬉笑,显然是误会了自己的本意,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天同见君合张口结舌,只道他被说中了心事,却又道:“前两日良怡巴巴的跑去敲打你,我就知你会是个多心的,故而今日特意命你过来。你莫吃心,良怡也非本意,不过是做戏给人看罢了。”
君合听到此处,却顾不得前事,问道:“做戏?做给谁看?程容华并不知这其中关窍的,况她与我说话时,旁边连个庆宁宫的宫人也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