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寄发誓自己出道一年，从来没见过用投影幕拍戏的。

但殷南没给他时间吐槽，只拍了拍他，示意他往回看。

乔寄下意识地看向叶然，接着就看到了叶然的说话对象。

坐在导演椅上的青年戴着一顶鸭舌帽，几乎将眼睛都遮住了，宽松的米色衬衫配深灰色休闲裤，眼熟得不能更眼熟。

“……导演还没到？”乔寄问。

殷南残酷地打破他的幻想：“那就是导演。”

第二章

乔寄沉默了三秒：“啊哈哈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殷南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乔寄笑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安慰殷南：“林导这种大人物不会那么小气的你别怕……”

就在这时，有人拿着喇叭喊了起来：“人员就位，第一场准备。”

殷南轻叹了口气：“别想太多，去吧。”

乔寄转头又看了一眼主摄影机那边，叶然已经往场地中央走了，坐在导演椅上的林眷也没见有什么动作，坐在那儿看起来有点呆。

打起架来自己肯定不会输，没什么好怕的。

乔寄在心里对自己说，一边跟着叶然走了过去。

两人肩并肩地坐着，叶然还转过头来朝他笑了笑，看起来格外友善。

第一场戏，拍的是主角的人类朋友安慰主角的场景。那是主角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跟人类巨大的差别，但他的人类朋友只是温和地对他说：“并没有不同，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人类，因为你有一颗人类的心。”

因为一句贯穿全剧的中心台词，这算得上是很重要的一幕，乔寄以为自己会紧张，但当他走到镜头前，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冷静。

打板声音响起，他感觉到坐在自己身旁的叶然变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难过和绝望扑面而来，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

不愧是影帝。有这种实力，拿什么奖都是应该的，哪有导演什么事。

但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乔寄本能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左手跟右手扭成一团，坐立不安。

既有替好友难过的心情，又有急于安慰好友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焦急。

气氛一下子激烈了起来，片场里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叶然是强，但乔寄似乎也不弱。

就在那激烈的沉默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乔寄终于开口：“你……”

叮！

突兀的铃声响起，短促又响亮，直接将所有难过的不安的气息一扫而净。

“你别……这样？”乔寄的台词还在往下说，但叶然脸上的难过和绝望都已经收起来了。周围的人员也开始走动。

看到乔寄眼中的疑惑，叶然愣了愣才笑起来：“导演喊停了。”

“哈？”乔寄觉得自己跟周围的人可能是处在两个世界。

叶然却像是知道他的疑惑，好心解释道：“就是那个铃声，响了就停。”

他顿了顿，抬头往林眷的方向看，迟疑了好一会才不太确定地道：“你刚才开口时，可能是表情处理得不够好。”

乔寄微蹙了眉头，扭头顺着他之前的目光看去，发现那个诡异的白色投影幕上正投影着刚才拍的一幕，画面定格在他开口的瞬间，他的脸当然是帅的，至于表情处理，他却实在看不出叶然所说的“不够好”在哪。

就在他一头雾水之际，那投影幕上又有了变化。定格的画面被缩小，旁边多了一个界面，看着像是绘图工具，似乎有谁在上面涂画着，中间巨大的空白处不一会就被画上了一个歪歪曲曲的人，接着又添上了鸟窝似的头发，然后是一双大小不太一致的眼睛，再然后就没有了。

画画的人开始在那眼睛上反反复复地描画，好一会之后又无法忍受似的把那双眼睛擦掉了，然后换了一个颜色，把眼睛重新画了一遍。

乔寄整个人都是懵的，呆立在原地看着投影幕上的笔尖反复移动，直到叶然再次开口，他才勉强回过神来。

“应该是眼神不对。”叶然说。

乔寄重新往那定格的画面看去，千辛万苦地，终于在那表情里看出了一点微小的僵硬。

“……”乔寄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叶然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再来！”

乔寄默默地坐了回去，然后忍不住又抬头往林眷的方向看了一眼。青年坐在那儿微晃着身体，怀里抱着个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脸上的鸭舌帽将他的表情掩盖得结结实实的，只能勉强看出他正盯着监视器看。

乔寄收回了目光，深吸了一口气。

打板声响起的瞬间，叶然果然又迅速地变了脸。乔寄没有再想下去，他低下头，这一刻，他就是剧本里的那个人。

叮！

这次连台词都没来得及说，他刚张口，铃声就响起了。

乔寄的表情僵在了脸上，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当场跳起。白色投影幕上又迅速地放出了相似的一幕。

“再来！”乔寄盯着投影幕看了三十秒，大喊一声。

叮！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