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城浪子  大道式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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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木犀。木犀,有很多种类,而银边彩叶,是其中的珍品。

昏暗的长街上,伫立在望乡酒庐前的灰袍男子,长长叹了口气后,缓慢的抬起右手来,他的手中正握着一株洁白如雪的花,紫色的叶,白色的花,是银边彩叶桂。斗笠下的灰袍男子略微抬了抬头,灰白的双眼漠然地望着酒庐里面——戏台子上的女子,缓缓道:“每年秋天,家乡的木犀都会开一次,想不到今年,开得这样灿烂……”他的声音很低沉,也很冷漠,没有丝毫温度。戏台子上,那烟萝纱衣女子的脸上挂满了泪珠,但却是满面春风,她似乎在笑,她也在哭,她正慌慌张张的从戏台上跑将下来,哭笑着向酒庐外的灰袍男子跑去。她跑的是那么急,急得似乎没有看见戏台下的叶暮,好像也没有看见酒庐中躬身而立的六十四名青年刀客。叶暮醉眼望着那女子,他觉得,她的眼中发着光,一种很刺眼的光芒,那光芒中只有一个人,就是酒庐外的灰袍男子。烛光摇曳下,那纱衣女子似乎很激动,但又很平静,因为她在将要跌入灰袍男子的怀抱时,突然间就停下了急促的脚步,她侧着脸,臻首轻抬,痴痴地望着那灰袍男子的脸庞,弱肩轻微地颤抖着,她的玉手轻抚在灰袍男子的脸上,轻声啜泣着道:“天涯,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来,我有多想你……”

“不知道!”灰袍男子神色不变,他的左手握住放在其脸上的纱衣女子的小手,缓缓将他右手中的银边彩叶花轻轻放在她的手中,口中漫不经心的说着,他的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

“那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你说过,当家乡的木犀再次开放的时候,你就会回来带我走!你知不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在这望乡酒庐中等你回来,可是,我等你这么久,你一直都没有回来……”那女子玉手轻轻握住那株银边彩叶桂,语气颤抖着,哽咽着望着灰袍男子的眼睛,苍白的脸上满是倔强,倔强得让人心疼。

“年少时候说的话,你怎么能当真呢,花颜!浪子,是无根的,更谈不上有情!”灰袍男子又压低了头上的黑色斗笠,低下头来,神色平静地望着地面,只不过,他漠然的语气中有了一丝停顿,他为什么停顿呢,是不是他的心中,还在乎眼前的这个瘦弱得连风都可以吹倒的女子!

花颜一脸哀伤的看着长街上的灰袍男子,雨点落在她的发间,顺着她憔悴的脸颊滴将下来,不过,她早就痴了,她好像感受不到这周围的一切,她只是觉得,眼前的男子虽然就在身前,可是,他们之间就像隔了好远好远的距离,遥远得感受不到他目光中的温柔。蓦然间,花颜回眸,望着酒庐中长身而立的叶暮一笑,神色无比凄凉道:“少年郎,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你呀,是不是喜欢我?”

不知道为什么,叶暮觉得,秋雨伶仃中的花颜,有一种女子的娇弱美,就像精致的瓷器一样,美得让人心碎。叶暮眼前又浮现出活在记忆最深处的阿离,她会不会像花颜这样痴情地等着他,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的眼角有些湿润,心里堵得发慌,神情有些沉痛道:“我这样看着你,是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花颜美目流转,眉尖轻蹙了起来,嫣然一笑,她笑的很哀伤,也很美丽,仿佛风中翩跹的蝴蝶,她轻声低叹:“风城浪子断天涯,人家既然是浪子,我又为什么要爱上人家呢?是咯,那是因为我傻,傻得等一个人等了十年……”花颜痴痴笑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她手中的银边彩叶花,紫色的叶,白色的花,在秋雨的点缀下无比美丽,只是,那枝上的白色花瓣正一片一片剥落下来,飘荡在湿哒哒的青石道上,在秋风中疲倦地翻滚着……女人,是不是就像秋风中凋零的花瓣,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只能在风中游啊游,游到化为尘土,直至消逝在风中……

花颜的双眸轻闭了起来,她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红唇上的胭脂早已残了,发白的嘴角正微微翕动着。她突然觉得很冷,冷得快要失去知觉了,她挣扎着,还想睁开眼睛看看面前的男子,可是,她太疲倦了,疲倦得脑海中没有任何的念头,恍惚间,花颜似乎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一只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蝴蝶,正扇动着双翅,在黑暗之中起舞,在微风之中轻扬……

秋风再起,秋雨又落,叮铃当啷的风铃声响了起来,空荡的长街上,叶暮望着怀抱着花颜远去的灰袍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很痛快。晃眼间,他似乎看到那灰袍男子背后负着的黄金匣子上,镌着黯淡的五个字——“梦碎明月楼”!很奇怪,行进中的灰袍男子,他的四周似乎有莫大的阻力,将黑夜中秋雨织成的雨幕一分为二,于天地间形成一道无形的光幕。他走得并不是很快,只不过,转瞬之间,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长街尽头。叶暮紧了紧手中的长剑,慢慢抬起头来,任由冰冷的雨水洒落在有些发烫的脸上,双目明亮地望着漆黑的夜空,缓缓低声道:“魂断天涯路,梦碎明月楼,无双榜排名第七位,风城浪子——断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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